
哭的,不是看電影的人,是電影裡的人。
【孩子】的最後一場戲;男主角布魯諾入監服刑,女友索妮雅來探監,布魯諾問他們的孩子好嗎?索妮雅點點頭,未久,布魯諾流下淚來,跟著,兩人抱頭痛泣,許久許久,隨即黑畫面切入,電影結束。
我頓時想起【愛情萬歲】結尾時同樣的漫長痛哭與絕然收束,還有那些在黑暗中發出的不耐煩的嗤鼻聲響。
兩場痛哭都來得突然且漫長,隨著黑畫面一插,也斷得毅然決然。
兩場痛哭也有著類似的電影敘事作用;
它們並非煽情的;並非呼喚同情或訴諸感動的,
它希求的與其說是感性勿寧說是理性。
它們企圖讓觀者藉由凝視一場痛哭,理解角色的處境,進而思索影片的意念。
如果觀眾不習慣沒有煽情成份的哭泣,也輕忽了投入思索的必要。
正坐等哭完之後看看還要發生什麼?
突然切進來的黑片Ending,當然會惹起一陣莫明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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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偶然讀到影評家聞天祥在誠品講堂電影新經典系列講座的文宣品,將談論達頓兄弟系列作品的那堂課命名為「用電影改變社會」。
【孩子】的確明顯透露著這樣的企圖。
布魯諾在電影裡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個利用未成年小孩偷竊的成年人,一個放著女友生小孩也不管的男友、是個可以連自己的新生兒都拿來賣錢的父親,是個被黑道恫嚇就找婦女下手搶劫的傢伙。
如果用所謂的公眾評價標準而言,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可是電影作者沒有急著去審判他,他讓電影╱觀者跟隨著這樣一個人渣主角過日子,
許多時候,影片真的是實質的「跟隨」著布魯諾,鏡頭在幾步之遙的距離,亦步亦趨的,讓我們跟著他過馬路、討零錢、嬉笑調情、出賣小孩。
這樣的距離╱視點,讓我們看見的是一個人,一個存活中的人類Human being,而非一個標籤印記,叫做人渣。
因此我們便有餘地去思索;這樣的生存樣貌到底揭示了什麼問題?
文宣上的簡短闡釋寫得精闢扼要
「他們用攝影機直入社會問題的核心,在感動觀眾、揚名影展之餘,甚至促使國家改善政策。因此在質樸的影像上,總還帶著毫不廉價的希望。」
在【孩子】裡,片尾那一場痛哭,就流露了這個希望。